今天买了一本何兆武先生的《上学记》。中间也有一段关于王浩先生的纪述。那段关于幸福的对话,看着很觉得感人。如果有机会。我也贴上来吧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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与王浩先生交往二三事
作者:王飞跃
今年是著名数理逻辑学家、哲学家、人工智能先驱王浩先生(1921~1995)去世十周年。十年前的夏天,很少买报的我不知为何买了一份《纽约时报》。翻到讣告版时,我被一幅吸着烟斗的中国人头像所吸引,仔细一看,竟然是王浩先生的照片。我清楚记得当时的感受:除了为这位大师的逝世遗憾之外,还有一种内疚感,为自己未能接受他的邀请去拜访他而感到内疚。我是通过在纽约读书时的老师McNaughton教授与王浩先生认识的。一次上“定理证明”课,McNaughton提起王浩“一击七蝇”(Seven flies in one blow)的 传奇结果:利用早期的IBM计算机,仅用几分钟就自动证明了罗素花十年心血才在其名著《数学原理》中证明的220条命题,以至罗素闻后竟生“早知今日何必当初”的感叹。课后我问McNaughton,王浩到底是数学家还是哲学家?他没有回答我的问题,却告诉我当他还是哈佛大学的学生时,王浩就是哈佛哲学系的教授了。巧的是,McNaughton告诉我,王浩不久就要来学校参加会议,要我陪一下。
记不清是1989年还是1990年的春季,会议的名称也忘了,但记得是关于社会哲学与现代科技发展的讨论会。会议是在我校的工业创新中心大楼的二层演讲厅举办的,参加的人很少。休会期间,我带先生看了一下附近的校园,但多数时间是站在报告厅外面的阳台上,一边看着楼下绿绿的橄榄球场,一边随便聊天。当时自己丝毫没有同大师谈话的局促感,先生更是朴实得有些出人意料。他的穿着完全是一副刚刚从国内来美访问的学者派头,不知者根本就无法把他与近50年的西方生活经历联系到一起。
交谈中我知道先生是济南人,在济南读的中小学,抗战时西南联大毕业。他还告诉我McNaughton是他在哈佛的学生,我忙说,“那您就是我老师的老师”。可惜,我对哲学半点儿也不懂,同时还奇怪为什么McNaughton未提起此事。我告诉他我曾读过库恩的《科学革命的结构》,结果是这本书打掉了我心里对纯理论研究的神圣感,从而决心从理科的研究转到工科的研究。我还告诉他我试着读过他的Popular Lectures on Mathematical Logic,但读不下去。对此他说了许多,大意是库恩不是哲学家,用的也不是哲学思维,更接近科学史家的思想,所以哲学家才喜欢,因为对他们来说那是“新”思想。至于他的书看不懂,是对的,因为那是在一般介绍性的讲座稿基础上完成的,不应作为研究性著作去读。
但那天给我印象最深的,是我们分手前的一幕。这一幕,在我心里产生了一种说不清的“恐慌”或“阴影”,使我此后很长一段时间里不再去读哲学书籍,也是后来去纽约市时没有按约拜访先生的一个原因。此事起因是谈话中我突然提及当时Godel, Escher, Bach一书在我们学生中十分热门,没有想到一提哥德尔,先生就再也没有停下来。他告诉我他已写了一本关于哥德尔的书,现在正在写第二本,希望早日完成。当时先生谈了许多他们之间通信之事,但渐渐地谈话成了他自己的自白,最后干脆成了他背朝着我的自言自语。我一时不知所措,只好站在一旁不动。几分钟后,McNaughton来找我们,才打破僵局,一切又都正常如初。分手前,先生给了我他的电话号码,约我去看他。
我至今也不明白为什么会发生那样的一幕。当时只觉得做一个大哲学家太奇怪甚至太“可怕”了。我曾把当时情形向自己在物理系的几个好朋友说起,并“警告”他们:如果还想正常生活的话,将来千万别去研究哲学。现在回忆起来,或许是先生太致力于哥德尔一书的写作和研究了。先生对哥德尔可谓用心极深,而且于1987年带头组织创立了“哥德尔学会”,并任首任会长。
从与先生的相见到得知其逝世的消息,好像都是冥冥之中的巧合。内心里我十分敬重先生的成就,认为他是华人在数理逻辑和人工智能方面成就最大的人,也是上世纪全世界范围内最杰出的学者之一。1983年,国际人工智能联合会与美国数学会共同将首届“里程碑奖”(Milestone Award)授予先生,可谓名至所归。希望今后还有更多王浩式的真正学者挺立于世界科学之林。更希望国人能记住王浩先生对自己民族的热爱。共和国成立之初,身在剑桥教书的先生就公开发表演说表示对新中国的支持,以至后来做不成台湾“中研院”的院士。1972年,先生首次回国时曾受周恩来总理的接见,总理还特别提起此事。回美后,他曾撰写了许多文章,赞美新中国,并为此受到了许多攻击。
“十年生死两茫茫,不思量,自难忘”,谨以此文表示对先生的深深怀念。
1 条评论:
与大师同名的店长,加油~!
昨夜西风凋碧树,独上高楼,望尽天涯路.
衣带渐宽终不悔,为伊消得人憔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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