抄方第八天

温医生本来已经退休了，是被医院返聘回来给人诊病的。每个星期只星期一和星期四上午出诊。原来规定，一个上午只看十个病人。因为中医诊病太废脑了，怕吃不消。而且，也怕用脑过度后，很难准确的辨证施治。而即使是温医生没有退休的时候，也常常是中午在医院吃盒饭，而晚上往往工作到九、十点的。那个时候上午诊病，下午针灸。我有几次路过，好奇地看了几次，诊室里总是很多很多人。

因为每次找温医生的病人实在太多了。温医生把每次必看的十个人的号交给楼下值夜班的师傅。病人家属必须提前一个星期去排队拿这十个号。值夜班的师傅有时候也会发大于十的好。原因听说是，等了很久没有拿到好的人会和他争执。他虽然明明知道大于十的号是没有用的，也只好给。这样弄得每次温医生都要给病人解释一下，这些号是无效的。

也有一些人是当天直接去看病的，不过这些人必须很早就去。大概早上6点多到7点就在诊室门口等着才可以。而即便等着，也不一定可以看到（虽然温医生往往是给他们看的）。因为往往一个新的病人总是要诊30分钟以上，而老病人病情变化的，也要15钟左右。这也是为什么温医生每次都要忙到很晚的原因。

有时候不熟悉这里俗成的规矩的人忽然来看病，温医生往往会告诉他（她）今天无法给您看了，因为实在看不完。但是，这种情况也有例外，就是对于老人、小孩和急诊的病人。

中国有一个字叫“权“，人们通常会把这个字理解为”权力（Power）“的意思。其实我老觉得，这个字最开始的意思，应该是”平衡“和”权衡“的意思。康熙字典里面也说这个字有”秤“的意思。这就是说，”权“指的是人在一些时候对事情的一个平衡。说实话，这本来是中国人显得不那么刻板的一个原因。因为遇到事情，在规则之外，也可以权衡一下。可是如何去权衡，却因人而异。这可能也是为什么会有”以权谋私“这个词吧。而真正能够很好的去”权“的人，应该是一个圣人，因为”圣人常无心，以百姓心为心“。放下了自己的”私“，”秤“便能端得平。我觉得温医生常常能很好的处理这些事情。多数的时候，他要照顾一个特别的病人的时候，那些即使很焦虑的等待者也觉得是应该的，不会让温医生觉得很难做。

可是我总是不知道该如何处理这些事情。今天十点多钟，有一个朋友忽然大电话给我说：”你是不是在温医生那里抄方子吗，帮我排一个号。”我马上拒绝了，因为很多八点多钟来的人都被拦回去了。而且温医生也希望今天不需要工作到太晚。拒绝了之后，我马上又发了一个短信向这个朋友表示了抱歉。我自己觉得这样做好像也没有什么错的。可是，之后还是发生了一点小小的不愉快。弄得我挺郁闷的。

我常常对自己说，最重要的，是把事情做对。不过，有时候，能够把握一个对的事情真的很难。不知道将来去工作了，面对更加复杂的人事，会不会还是这样的。